今年TGA年度游戏名单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传统的欧美3A大作竟然没有出现在名单上，六款提名游戏中，只有一款来自欧美地区，即独立游戏《小丑牌》，其余五款——包括《宇宙机器人》在内——均来自东亚。这一情况似乎为近期欧美媒体提出的“3A游戏衰落论”提供了新的证据。
事实上，今年的一些典型事件使得这个问题变得更为突出。争论的核心在于：3A游戏是否真的正在走向衰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又是什么？
如果一款游戏在市场上不受青睐，首要原因是质量问题。简单来说，如果游戏足够出色，玩家自然会选择它。反之，如果玩家不再选择某款游戏，那么这款游戏的质量可能存在问题。
然而，质量是一个复杂概念，涉及多个方面。从视听效果来看，3A游戏几乎没有质量问题。这些项目通常拥有充足的预算和人力资源，能够保证技术指标达到高水平。然而，在某些方面，如创新性，3A游戏仍显得不足，这使得它们难以吸引玩家。
曾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3A游戏注重深度，而独立游戏则追求广度。这种观点旨在区分两类游戏的不同发展方向，并为3A游戏的成功提供合理解释：它们通过特定方法挖掘市场潜力，逐渐赢得大量忠实粉丝。从投资回报的角度来看，这种策略有其合理性，但也可能导致游戏变得单调乏味。
育碧是一个典型案例。即便对于《刺客信条》系列的忠实粉丝来说，近年来该系列也很难推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新作。每一代作品都使用相同的规则和装饰手法，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兄弟姐妹。更糟糕的是，育碧似乎认为这种模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因此，尽管《阿凡达：潘多拉边境》和《星球大战：亡命之徒》等作品充满信心，但并未获得预期的成功。随着失败案例的增加，育碧CEO伊夫·吉勒莫特在财报会议上承认：仅仅依靠稳定的内容已无法满足玩家的需求。
然而，仅以育碧为例并不全面。
实际上，整个行业都存在“依赖”的问题。回顾2023年畅销游戏榜单，前20名中只有两款是原创作品，即《艾尔登法环》和《星空》，其余都是续作或基于现有IP的衍生品。换句话说，很少有厂商或投资者愿意冒险制作全新的游戏，因为没有人能承受可能失败的风险。相比之下，稳定的表现和可预期的回报更加稳妥。
但回顾现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逆流而行的表现？毕竟创造力才是艺术的本质——如果游戏仍被视为艺术。
金钱往往被视为万恶之源。然而，必须承认，在一个成熟的行业中，没有人是来做慈善的。根据CMA（英国市场竞争管理局）的报告，5年前典型3A游戏的开发预算在5000万至1.5亿美元之间，如今这一数字已上升至2亿美元。此外，3A游戏通常还会有高额的营销费用——报告引用一家大型发行商的话说，其3A项目的开发预算通常在9000万至1.8亿美元之间，营销预算则高达5000万美元至1.5亿美元，两者的总和才是实际成本。
为何要花费如此多的钱？从发行商的角度来看，投资一款3A游戏是为了获取更多收益。如果一个项目足够出色，能够打消投资者的顾虑，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否则，就需要采取各种手段来增加收益，例如添加内购道具，推出所谓的高级版或豪华版，以及推广战斗通行证。尽管免费游戏采用这种模式尚可接受，但对于买断制游戏来说，这可能会伤害玩家感情。为尚未完成的内容付费，通常只有核心玩家才会买单。即便如此，他们也会质疑这些内容的价值，或者这些内容是否真的是原版游戏的一部分。
课金元素反映出项目对金钱回报的渴望，但更多体现在商业模式的探索上。相比之下，另一种现象则揭示了更多的利益纠葛。2020年首发的《赛博朋克2077》显然处于未完成状态，主机端的技术表现不佳，使其遭受差评并被迫下架。从开发团队的角度来看，很难相信他们会忽略如此多严重的问题。然而，即便如此，游戏仍然发售了——CD Projekt的CEO Marcin Iwiński承认，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同样在9月宣布延期的《刺客信条 影》也有类似问题。宣布延期时，玩家未曾料到它会被推迟到次年2月，届时《怪物猎人 荒野》《天国：拯救2》《宣誓》《文明7》等大作早已发布，这使得《刺客信条 影》面临激烈的竞争。然而，从育碧的角度来看，选择这个时间点有其不得已的原因：其财年截止日期为次年3月，提前在财年结束前发布有助于提升数据，同时给团队更多缓冲时间。
换句话说，投资者和开发者的目标并不完全一致，一款游戏何时发售有时并非完全取决于其自身的完善程度，由此产生的风险需由厂商自行承担。
提到《刺客信条 影》，另一个影响玩家态度的因素是日益强烈的政治表达。强行在游戏中加入政治元素的做法，从舆论反馈来看，越来越被玩家反感。这种情绪也进一步反映到市场表现上。例如，《星鸣特攻》和《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这两个始终与政治正确话题相关的作品，在未上市阶段就积累了大量负面评价，销售成绩也因此受到影响。虽然不能将失败完全归因于这一点，但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有趣的是，部分欧美媒体在讨论3A游戏质量下降的原因时，往往会无意间忽略掉这些政治因素，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综上所述，缺乏创新性和过度牟利是欧美媒体哀叹3A游戏衰落的主要原因。但以此为依据——用消极的态度概括整个游戏市场，则无法解释《黑神话：悟空》的成功和东亚游戏的崛起。
正如前言所述，TGA 2024呈现出东升西降的局面。《黑神话：悟空》《暗喻幻想》《剑星》这三款来自中日韩的原创3A大作都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巨大成功。《黑神话：悟空》更是凭借2000万级别的销量引起了广泛关注。就在最近，日本老牌厂商光荣特库摩也宣布将调整战略重心，从移动游戏转向主机和PC平台的3A游戏，并计划将开发人员规模扩大一倍。至于原因，不过是“受到中国和韩国游戏成功经验的鼓舞”。
由此可见，笼罩在西方市场的悲观情绪与蓬勃发展中的东方市场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么所谓的“3A游戏衰落论”还有意义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或许可以认为以欧美为代表的全球视角已经发生变化。3A游戏的衰落不是必然趋势，而是特定区域或文化背景下决策者一系列误判的结果。随着失败案例的累积，舆论和投资者的观点正在转变，他们能否借此机会重新走上正确的道路？这可能是未来几年值得关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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